2022年7月31日 星期日

《分手的決心》撥開層層迷霧,望見愛情的純真與複雜

    《分手的決心》是一部2022年上映的韓國懸疑電影,由朴贊郁執導。刑警張海俊(朴海日 飾)在調查一樁墜崖事件的過程遇見死者的妻子宋瑞萊(湯唯 飾),為了查明瑞萊是否為殺害丈夫的兇手,海俊開始監視她的一舉一動。

    本片有別於朴贊郁過往的作品,幾乎沒有暴力與激情的畫面,在敘事上明顯收斂許多,卻不代表這部電影拍得比較平淡,我們依舊能從角色細微的舉動與表情變化看出他們隱藏在心中幾乎滿溢的情緒,看似隨意的日常對話也能發現他們之間的試探、猜忌、逼迫與提防,表面平靜,實則暗潮洶湧。比起案件的撲朔迷離,角色之間的曖昧關係和人性的矛盾更為電影增添不少懸疑性。
    電影前面是透過海俊的視角去感受這個故事,我們能看到他想像、模擬死者生前的情景,拿著望遠鏡監視瑞萊時,則幻想自己就在對方的身邊,彷彿可以聞到她身上的氣味,或是觸摸到她的手,而瑞萊只是一個被觀察的對象,我們大都只能看見她外在的表現,後半段雖然還是由海俊帶著觀眾挖掘真相,但減少了海俊的主觀感受,並揭露更多瑞萊的行為背後所隱藏的情感。

    「仁者樂山,智者樂水,我不是仁者,我喜歡海。」

    山與水的意象貫穿了整部電影,既是死者身亡的地點(第一個死者是墜崖身亡,第二個死者在泳池淹死),也呼應兩位主角的身分與性格。身為刑警的海俊有著穩定的工作與看似美滿的家庭,還有「史上最年輕的警監」的稱號,而從中國來到韓國的瑞萊除了遠離家鄉,還受到丈夫暴力相向,有些人說她是心狠手辣的女人,有些人則認為她是可憐的女人。海俊似山,有沉穩的性格,瑞萊似水,有難以捉摸的神祕。
    然而,山與水有時也難以分割(分辨),如同山谷的溪流與岸邊的岩石,是壁紙上似山似海的圖形,也是瑞萊身上似藍似綠的服裝。長期失眠的海俊需要靠眼藥水維持眼睛的濕潤,而如水一般的瑞萊也滋潤了他乾涸的靈魂,百無聊賴的生活才終於找回一些活力。對瑞萊而言,她的心中永遠記得曾經屬於她的家族的那座「鋤頭山」,海俊則是她在故事中唯一的依靠,只是從法律的角度來看,不論是海俊或是鋤頭山都不屬於她,是只可遙想卻不可得的目標。

    「我不是因為跟監才沒睡覺,而是因為睡不著才跟監。」

    當海俊的後輩質問他為何精神不濟還堅持要工作時,海俊如此回答。我起初以為這只是為了表現海俊有失眠的症狀,看到後面才意識到海俊的失眠原來也是一種象徵,他的失眠不盡然是因為工作的關係,而是在精神上無法得到滿足,餐桌上無心的談話和為了健康而持續的性生活都洩露了端倪。或許早在認識瑞萊之前,海俊與妻子之間就已經有了裂痕,只是他總選擇沉默、妥協,以為只要忍耐就能讓這段婚姻關係繼續維持表面的和諧,卻也增長了內心的疲憊與孤獨。
    「你說愛我的瞬間,你的愛就結束了,你的愛結束的瞬間,我的愛就開始了。」

    電影前半段是很典型的正直刑警愛上蛇蠍美人的故事,我們不難看出海俊深陷在對瑞萊的迷戀,而瑞萊不僅發現海俊在監視自己,更意識到對方愛上了自己,於是她的行為與表情都像在演一齣精心設計的戲,保持她應有的可憐與神秘,既像對海俊的誘惑,也像邀請,玩著獲取刑警的「心」的遊戲。

    第一起案件的結束,海俊因為保護瑞萊而轉身離開(同時也是害怕面對讓自己崩壞的她),此時,海俊的愛結束了,而瑞萊的愛開始了,瑞萊後來為了保護海俊則策劃了一場「分手」,兩人從頭到尾都沒有將「愛」說出口,卻以各自的方式向對方表達心意。故事最重要的翻轉並非案件真相的破解,而是對兩人心意的理解,愛情才是如迷霧般的未解懸案。

    《分手的決心》是朴贊郁的一次大膽嘗試,沒有導演過往的直接露骨,而是以旁敲側擊的方式描繪人物的情感,撥開層層迷霧,望見愛情的純真與複雜。湯唯朴海日的演技各有千秋,演出角色試圖隱藏,卻又難以無動於衷的深刻情感。本片的技術層面相當出色,配樂也令人印象深刻。最後一段在海邊的戲有打動我,台詞不多,卻拍出了詩意,砂礫堆積的山,海水填滿的墳,既是角色的用情至深,也是那分手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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