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Monster

    《怪物》是浦澤直樹的代表作之一，浦澤直樹是我很喜歡的一位漫畫家，以《20世紀少年》、《怪物》、《冥王》等作品得到國際上許許多多的漫畫獎，他的作品短至1本，長至29本，算是故事蠻緊湊的一個漫畫家，而且都不會拖太久完結，通常一套都是8、9年就結束了，而我只看過《20世紀少年》和《怪物》而已，這2套漫畫卻也成為我心目中的經典，整套看了不下5次，前者是科幻懸疑的熱血少年漫畫，後者則是氣氛詭譎的懸疑推理大作，這2部都是我特別喜歡的漫畫，當我小學看了《20世紀少年》後，其實是非常興奮的，可以看到那麼精彩又特別的故事，讓我印象一直都非常深刻，然而國中看了《怪物》後，其故事的獨特與深刻更是讓我難以忘懷。

    天馬賢三醫生是一位住在德國的日籍天才腦科醫師，也因為多次用高超的技巧救回一般醫師難以拯救的生命，前途一片光明，有了女友、金錢和身分地位的他可說人生非常順利。然而他某次違背院長的命令，救了一名叫約翰的小男孩，某位高官則在其他醫師手中去世了，突如其來的一連串殺人事件發生，導致人心惶惶，而天馬被當作嫌疑人。9年後，一名病人當著天馬的面被殺了，而殺人者正是當年他救回的約翰，這時的約翰已經成為了沒有人性的怪物，可以毫不猶豫的殺人，除了他的救命恩人天馬，天馬也踏上了一場冒險，逃避警方之餘，他要找到約翰，並阻止他。約翰究竟為了什麼殺人?他的真實身分又是什麼?而又有什麼樣的怪物潛藏在他的內心中?

    這個故事的重點就擺在追查的過程，一切看起來都很簡單，卻因為謊言與回憶使之複雜，我們不只是看男主角在找一個殺人犯，而是他的內在，一般人是無法成為像約翰一樣的殺人者的，他有目標，但不是出自於憎恨或愛，他殺人也不帶任何情感，但確實有計畫在進行，很多人都知道他，但大家都不熟，也沒有他的去向，約翰就像是個獨立自主的殺人機器，他的武器不是雙手，而是人心，他擅於操弄人心，但又是什麼原因導致他變成這樣?整個故事都充滿了疑問，我們在書中幾乎看不到約翰的身影，好像他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一般，我們只能跟著天馬醫生，藉著一次又一次的探索，將所得到的線索一個又一個拼湊起來，我想這是本書最吸引人的部分。

    但它厲害的不只是洋蔥式剝開真相，它同時也是一部非常有深度的漫畫，首先這個故事帶出各式各樣的人，人物多看來是浦澤直樹漫畫的特色，重要角色大概都會有10~20人，而每個人的個性都不大相同，有許多人帶著遺憾與悔恨，有人堅信自己相信的「真相」，有人搖擺不定，勇敢與懦弱該怎麼分辨?真實與虛偽又該怎麼區分?雖然故事沒有太多人物的內心對話，但憑著角色表情、個性，甚至是角色對話間的試探、真誠與轉換都能讓我們了解他們當時所想的，以及他們接下來動作的理由，我想作者的手法非常高明，很多漫畫都要靠內心想法陳述故事，而《怪物》每次有新發現時，就像電影一般，直接畫出過去給你看，也是我覺得敘事上比較精彩的原因。

    這個故事從頭到尾都沒有特別的高潮，它充滿問號，每次給出一些線索時都讓我興奮不已，但又難以看清事情的全貌，如同最近我去看《目擊者》，片中說了一句:「你掌握的只是一部分的真相」，主角在途中遇過好幾十個認識約翰的人，但每個人都只是知道他，每次的追查都能找到一些線索，但都如破碎的拼圖一般難以重組，一切都得等到最後揭曉一切才能完全明白，只能說非常會吊人胃口，這部片也存在著一定程度的驚悚，此處的驚悚不是畫面，而是詭異的人心，這點在《20世紀少年》也有呈現出來，而導致這些詭異情況的原因也有很多，有人是因為迷信、崇拜，有人是因為恐懼，也有人是因為貪婪，這些情況都可能使人做出違背自己良知的行為。

    而這部漫畫的背景設定也非常有意思，時間設定在1995年的德國，而9年前，也就是天馬醫生救約翰時是1986年，這期間有一個重大的轉變，也能解釋為什麼地點要設定在德國。當時歐洲實施共產主義，為了推翻西德，當時進行了很多不人道的實驗，然而1989年柏林圍牆倒塌，東、西德總算是沒了界線，漫畫中的劇情也有一部分與邊界有關，我們可以從許多角色談話大致了解一些當時柏林圍牆倒塌前後的差異和部分歷史雛形，從一個社會的角度來看人們的觀點，對於政策的認同與否定，對於另一邊的人是採取接納還是敵對態度，以及當時極端思想傳播留下的後遺症。就是一間醫院都可以當做小型社會，看見其中的人性與權勢糾葛。

    這部作品有一個角色叫妮娜弗多拿，本名是安娜李貝特，是與約翰分隔多年的妹妹，而故事厲害的地方在於「選擇」，如果你看完了這部作品會發現這兩人息息相關，可以說是一種對稱，而冷漠與溫柔是否只在一線之隔，機會是否渺小到錯過一次就難以挽回，我想這也是作者最早鋪的梗，也是最重要的伏筆，不過在看到真相之前，我覺得100人大概有99人不可能猜到，我覺得這是作者厲害的地方，當然，作為約翰的妹妹，戲份也很重，在整個事件中扮演關鍵角色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了，大家應該在她剛出場就能知道她的重要性，然而，我們也只能知道她的重要，關於她的謎也是幾近結尾才全部掀開，只能說伏筆埋得好，明顯卻又無法看透。

    這套漫畫最大的特色就是塞入各式各樣的議題，像上面就講到了歷史與背後事件的反思，還有權力鬥爭與人性等問題。然而這部作品還有好幾個核心，其中一點就是孤獨，仔細返回看就會發現每個「主要角色」都是孤獨的，只是孤獨的點和原因不同，但每個人都用著自己的方法解決，有人習慣孤獨，已經麻木了，有人裝瘋賣傻，有人微笑掩飾，有人用謊言欺騙自己的內心，也有人不斷承受再不斷釋放，雖然「孤獨」這個詞在漫畫中提到的次數不多，但會讓我印象深刻就在於每次提到的部分都是重點，而且完全呼應了整個故事，對於人的描寫也是多采多姿，就像每個角色都代表社會中的一種人一般，所以每次出現新角色不會讓人覺得厭煩、拖戲，而是一種驚喜。

    還有一個重點是關於愛，故事中充滿著各式各樣的角色，自然也有不同的愛，不論是夫妻、戀人、父女、兄妹、朋友、恩人或仇人之間都是，我們也看見有些人的仇恨源自於「愛」，那看似在乎對方的行為有時反而害了對方，有些人用自己定義的愛加諸在別人身上，對其他人可能是種負擔，從另一個人角度也許就變成了恨，但這個接收愛的人可能也知道對方是想幫助自己的，所以再恨也還是容忍，再愛也還是有段距離。男主角一開始的女友說過:「人生本來就是不平等的」，我們可以在整個故事中感受到這句話，故事也充滿太多遺憾和悲慘，許多不公不義的事發生在裡頭，但我們看見了許多角色無法改變現況的無奈，甚至不再對未來抱有夢想。

    不過浦澤直樹的漫畫還是有一個特色，就是故事中總有英雄，這裡的英雄是指富有正義感的人，如《20世紀少年》，主角們小時後幻想壞人毀滅地球，正義的夥伴挺身而出，然而，真的有人將他們的兒時幻想一一實現，他們只好一起站出來對付這位大魔王，不過現實不是幻想，總是得有所犧牲，就是這些寫實的情節使一部可能成為少年英雄漫畫的作品變成探討人性的科幻懸疑巨作，不僅題材創新，也讓人有很多思考的空間，深度與爽度兼具。而這部《怪物》也是一樣的，除了天馬以外，也有一群相信他的無名英雄，不過這部作品沒有非常明確的「壞人」，只有做「壞事」的人，各種人性的呈現也讓作品更有深度。

    其實還有另一點浦澤直樹的特色，就是不想成為英雄的主角，我認為這是很特別的一點，顛覆了大多數的漫畫給人的印象，因為這是「現實」，不論是《20世紀少年》或是《怪物》的主角都希望自己能幫助別人，但英雄需要承擔責任，誰想呢?更何況當英雄拯救世界時，世界肯定很危險，與其保護它，不如不要讓危機發生更好，當他們自稱正義夥伴挺身而出時，並不是因為想要成名，而是認為這是他們應該承擔的責任。《20世紀少年》有一句話是這樣說的:「千萬不要死」；《怪物》有一句話說:「沒有人真的想死」，這些話無處不是希望別人珍惜自己的生命，因為現實不是漫畫，死了就沒了，只有活著才有希望！只有活著才能繼續感受生命的美好！

    上面說了浦澤直樹的漫畫善於「反轉」，他的角色都有不同層面的描寫，不管在大家面前是英雄或壞蛋，私底下都有多層情緒，上述兩部作品都彰顯了這一點，從整個故事看下來，也許主角都是正義的一方，主角是好人，但他們未必沒做過「壞事」，也許只是無心的，卻傷害了別人，那正義又是什麼?也許人們普遍認同的就是正義！反對的則是不義！這也是這部漫畫非常吸引我的地方，它不以善惡做分界，而是假設每個人的心中都有善惡，並假設「人性本善」，一切的惡皆出自後天，也因為這種設定，才會使這2部作品的重點不是擺在對付敵人，而是追尋「真相」，它會用不同的面向談善惡，例如一個人可能會是大家口中所說的好父親，卻不一定是個好兒子。

    如果只論表層故事，而不去探討背後較深刻的議題，我想這部作品還是很有深度的，因為故事的重點在「過去」和「記憶」，我說了幾乎每個角色都有自己的個性，而主要角色幾乎都有介紹他們的背景，也能知道他們的思維是被過去束縛的，當然不是不能被改變，只是很難；另一方面，主角確實在尋找約翰的過去。記憶的部分則是在妮娜，她在9年後一出場便沒有過去的記憶，然而她的記憶與真相息息相關，但這部作品就是不走別人的套路，如果一件事影響自己深遠，儘管是小時候，可能隔個10年就完全沒印象嗎?那段記憶的內容又是什麼?作品後期有給出一個交代，讓我們了解一切的始末，也讓我在看完真相後非常難過。

    這部作品之所以叫做《怪物》，並不是因為裡面真的有怪物，而是人，怪物就是人的比喻，在那個偏激思想與極端行為橫行的時代，人們為了利益與目標不斷犧牲，同時也泯滅人性，可怕的部分在人的行為，因為恐懼、利益做出骯髒事，不只是殺人，還有誹謗、利用、背叛、誣陷等種種行為充斥在作品中，這也是我後來才想到的，第一次看時，我想怪物指的是心靈扭曲的約翰，但多看了幾遍，發現可能不只如此，很多事情都有前因後果，也許約翰如此可怕是因為他的才智和扭曲的性格、思想，但他看起來又比許多原本在主角身邊的人更沒有心機，更不會利用他人，反而有許多看似善良的人在遇到危機時便想找人頂替自己，也是非常冷血，「怪物」是人養出的。

    最後，我推薦任何沒看過這部作品的人去看，不論是看漫畫或動畫都是沒有問題的，這是極少數我覺得不看可惜的作品喔！其他還有《20世紀少年》、《蟲師》、《自殺島》等作品喔，當然這幾部應該都算是中長篇作品啦，那我其實不太期待《怪物》翻拍成真人版，儘管早有耳聞，卻始終不見蹤影，我認為這部的劇情好到難以改編，頂多就是影集，而最好的改編就是完全照抄原作，因為這套漫畫已經塞入歷史、心理學、人性以及許許多多社會現象，僅18本書就塞入這樣大量的資訊，且就推裡懸疑的部分就足以滿足許多人的胃口了，所以如果你有時間，而且不排斥動漫作品的話，我非常推薦《怪物》，一定要找個機會看看這套經典漫畫。